卢汉起义，蒋军参谋长没被邀请，心怀怨恨，发兵猛攻昆明

原标题：卢汉起义，蒋军参谋长没被邀请，心怀怨恨，发兵猛攻昆明

当人民解放军在1949年12月中下旬，风卷残云地扫荡川西平原的国民党军队时，12月9日在昆明宣布起义的卢汉将军，却由于兵力微薄，遭受反对起义的国民党第八军、第二十六军的围攻。

卢汉宣布云南起义后，在12月11日成立了云南临时军政委员会。该委员会由他担任主席，杨文清、李弥、余程万、安恩溥、曾恕怀、谢崇文、宋一痕、吴少默等8人为委员。

杨文清是原省府委员，安恩薄是原省民政厅长，曾恕怀是原昆明市长，谢崇文是原云南绥署参谋长，都是卢汉的亲信部属。宋一痕、吴少默是与中共方面有联系的人士。

李弥、余程万虽然仍在软禁中，但卢汉还把他们列名，是想通过他们的影响第八军、第二十六军的官兵。

当时，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的大部分兵力，正忙于解决四川的战斗，奉令接管云南的陈赓将军指挥的第四兵团还停留在广西南宁一线，距离昆明近千公里。

而拒绝参加起义的国民党第八军、第二十六军则就近分布于沾益、曲靖、开远一带，有的还在昆明近郊的大板桥，利用公路、铁路，只要几个小时就可开抵昆明。

特别是第二十六军的一九三师原来驻扎在安宁，第二十六军 军部和直属队设在市区旁边的北校场和西坝，对昆明地形很是熟悉。

一旦打起来，卢汉手下刚由保安团队升格的第九十三军和七 十四军是难以招架的。卢汉也就希望能得到李弥、余程万的支持，利用他们的影响来招安那两个军。

所以对处于软禁中的这几个头面人物，卢汉都很优待，每天都派龙泽汇、杨文清、曾恕怀这些军政要员去陪同进餐，劝告他们加入起义的行列。

李弥、余程万虽然被列为云南临时军政委员会委员，但他们确实不愿放弃忠于蒋介石的立场。在李弥带领下，这些被软禁者经常悄悄商量怎样才能脱身。

卢汉起义的消息刚传到第八军、第二十六军之时，官兵一片慌乱。

这时第八军的4个师都聚集在沾益、曲靖之间，第二十六军的3个师也分驻在宜良、开远一线，正处于三军无主，一时间不知所从之时，汤尧这个军中小丑跳了出来。

1949年11月，国民党的陆军总部奉令退往云南，总司令关麟征因为当年担任云南警备总司令时，镇压过昆明的学生运动，又一向与卢汉不和，不愿来昆明。

蒋介石只得改派参谋总长顾祝同兼任陆军总司令，并由陆总参谋长汤尧带着总部人员经贵州进入云南。

国民党的军队都是由蒋介石亲自指挥，还有国防部长、参谋总长等具体负责人，陆军总部是个虚有其名的机构，汤尧名为陆军总部参谋长，实际上不能指挥任何部队。

汤尧早年曾在黄埔军校教书，官拜上校兵器教官，是军校比较年轻的老师之一，起点甚至比刘峙、顾祝同、陈诚等人要高。

但他到1949年才混了个有名无实的陆军总部参谋长，不是没有原因的。

据曾和汤尧共事过的老人回忆：此人性情傲慢、心胸狭隘、狡猾无信，而且行动下流，常与青洪帮交往，和妓女鬼混，同事学生多鄙其行，不愿和他在一起。

1925年夏，校长蒋介石收到不少举报信，曾想辞退汤尧，汤尧害怕丢了饭碗，跑去求安徽同乡张治中和皖籍国民党元老柏文蔚，才保住了职务。

汤尧撤退到了云南后，有求于卢汉，也就故作亲热地拜访卢汉，大叙同窗之谊（两人曾在陆大5期特别班受训），希望让他的陆军总部进驻昆明。

卢汉正在竭力把国民党的军事系统往外挤，怎肯又增加一个可能威胁他的军事单位？以抗战时期的陆军总部驻在楚雄为理由，婉言拒绝了，要他们暂驻曲靖。

这时候贵阳、重庆相继解放，汤尧颇为惶恐，急于找条出路。卢汉起义的消息传来，并听说李弥、余程万都当上了临时军政委员会的委员，他想，按自己的职位，也应该当个委员。

起义没多久，汤尧急忙打电话到昆明了解，发现委员名单中没有他，颇为颓丧，放下电话后即放声大哭，认为卢汉看不起他。

但他还是不死心，仍然想在这大变革中谋寻出路，特别是能 在如今已具有革命色彩的“云南临时军政委员会”中谋个委员当当。

他先在12月10日电告卢汉，请求安排云南起义后的陆军总 部，实际是想通过这一方式提醒卢汉，还有个陆军总部这样一个大军事单位和陆总参谋长在云南，你别忽略了。

他又在12月11日亲笔写信给卢汉:

现本部同仁连眷属共五六百人困处曲靖，如得经费略予分配，人员妥善安置，予愿已足。如何？恳核示，

曲靖离昆明虽然只有130余公里，这封信和电报却不知道在哪个环节上被耽搁了，卢汉是过了许多天才看到。

卢汉在回信中说：贵部应立即公开而坚定地表示，脱离台湾反动政府，归向人民阵营，服从中央人民政府领导，并接受云南临时军政委员会的命令。

这就是说，汤尧不明确表态，连参加起义都不可能，更别说捞个职务了！

汤尧在12月11日发出给卢汉的信后，在曲靖望眼欲穿地等 待回信，一天、两天过去了，邀约他进昆明的函电没收到，却收到卢汉这封信，由盼望转为怨恨，又切齿痛恨地大骂卢汉不是人，把他拒之于千里之外……

接着传来的信息是李弥、余程万虽然名列委员，实际上还是 被扣留在五华山上没有人身自由。他又庆幸自己当时不在昆明，得以幸免。

他是个不甘寂寞的野心家，见第八军、第二十六军突然失去指挥，这狡猾之徒又兴起趁乱取而代之的念头，忙驱车去找第八军副军长曹天戈，并用电话与在开远的第二十六军副军长彭佐熙联系，怂恿他们各自把军权接过来，一起去收拾卢汉。

这很有用，立即煽起了曹、彭二人的权欲，同意用三个人的名义电告台湾：李弥、余程万虽然被扣押，他们将指挥军队与卢汉决一死战。

曹天戈

刚从成都仓皇飞返台北的蒋介石，正为云南政局的风云突变而一筹莫展，见到汤尧等人的这封“效忠”电报很是高兴，觉得这两个军不变，云南的局势还是有可能挽回。

蒋介石立即回电嘉勉，并把汤尧提升为陆军副总司令，监督云南军政事务并全权负责进攻昆明的指挥事宜。

把曹天戈提升为第八军军长、彭佐熙提升为第二十六军军长。在这同时，他还想把退在黔西的第八十九军与第八军、第二十六军合编为第八兵团。

哪知当天晚上（12月12日）就传来八十九军军长张涛等人在贵州起义的消息，这一滇黔3个军合编为一个兵团的计划也就破产了。

为了不使还在扣押中的李弥、余程万倒向卢汉，蒋介石把他们分别任命为云南省主席、云南绥靖公署主任，同时命令参谋次长萧毅肃飞往西昌，督促在西昌的贺国光部队从滇康边界策应汤尧他们对昆明的进攻。

李弥

蒋介石给第八军、第二十六军各拨给10万块银洋，用飞机运抵蒙自机场，还准许他们打进昆明后，可以“自由活动”三天。

这也就是说，进了城后，可以任意抢劫、奸淫、烧杀屠城三天。这很能激发这些官兵野蛮愚昧的疯狂兽性，两个军的官兵顿时杀性大起，急于攻下昆明。

汤尧没想到投靠卢汉不成，反回来向蒋介石效忠得到提升，对这“时来运转”真是受宠若惊。

曹天戈、彭佐熙能够以副扶正，也是高兴得很，接连去电台湾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要攻下昆明！

汤尧的部署是: 以第八军一七○师进攻昆明的东边；第二十六军从东南方向攻取昆明；以第八军的第四十二师、一一六师和退进云南的中央系统5个宪兵团作为总预备队。

这时候，第八军有2.5万余人，第二十六军有3.5万余人，加上随同他们行动的国防部直属宪兵团，总兵力约7万余人，从兵力和武器装备上都胜过只有两万人左右的卢汉起义部队。

12月16日上午，汤尧、曹天戈、彭佐熙首先以第八军教导师和第二十六军一九三师作前导，迫使驻在大板桥和呈贡以南的卢汉起义部队后撤，让他们这两个军的军队在这一带集结。

经过三天的调动，各个军师都已到达出击地，才于12月17日清晨开始进攻。汤尧的指挥部也在这一天进驻离昆明市区仅有5公里的大板桥。

蒋介石听说卢汉起义后，就派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飞往海南 岛的海口机场坐镇，指挥空军分别以海口、蒙自、沾益机场为基地连续几天轰炸昆明。

12月13日，五华山的省府办公大楼被投中一枚炸弹，第九十三军军长龙泽汇恰好走在大楼附近，幸被他的副官及时推进防空洞里才没有炸着，那副官却因此受伤。

龙泽汇

五华山周围的平政街、翠湖边卢汉公馆附近也先后中弹；一连几天，被炸毁不少房屋，还有几百名无辜老百姓死伤。

卢汉连忙把指挥部从五华山上迁移到城东北的圆通寺。这是修建于元代大德五年(公元1301年)，有着648年历史的古刹。殿宇巍峨、曲院回廊，树木葱茏，很是幽静宽敞，足够容纳指挥部的参谋、卫士们。

又背靠高约56米的螺峰山，可设置保卫指挥部的对空射击阵地。寺后边还有深邃宽敞的天然岩洞可躲避轰炸，比五华山安全。

他们怕把李弥、余程万等人炸死，又把他们分别转到龙泽汇私宅和卢汉的新公馆去居住。对沈醉这个大特务则送到翠湖边的钱局街陆军监狱关押。

昆明圆通寺

过去的部队调动，作战方案的制订都是由绥靖公署副主任马 瑛负责，如今马瑛对起义态度持暧昧和骑墙态度，整个昆明保卫战的指挥只好由卢汉亲自掌握。

具体事宜由绥署参谋长谢崇文、第九十三军军长龙泽汇、昆明警备司令饵晓清、副司令许义浚执行。

他们的防御作战计划是: 针对敌人的进犯路线在城东、城北、城南三个方向布防，以呈贡的跑马山、长春山为第一线，利用早已构筑的野战工事阻击敌人。

他们也知道，由于敌强我弱，兵力悬殊，这一线难以久守， 只是想在挫败了敌人的锐气后，再相机后撤，据守昆明城区。

卢汉在准备起义前，就拨出了云南半开30万元（约值15万 银元），命令昆明市长曾恕怀征集民工从西至北，环绕昆明构筑了不少钢筋水泥的地堡，挖了交通壕。

一旦战事逼近昆明，好用于抗拒敌人。如今这些贴近昆明市区的简单工事，在昆明保卫战中开始起作用了。

卢汉从12月14日起就每天用电报向在重庆的第二野战军刘邓首长报告第八军、第二十六军的进攻动向。

12月16日中午，第八军、第二十六军前锋抵达宜良阳宗海时，卢汉在电报中写着“其进犯昆明，反对人民之行为甚为明显。望陈赓、宋任穷两将军迅速西进。

12月 18 日晨4时半，昆明保卫战正式揭开序幕后，卢汉更是一天几次用加急电报报告军情，请求增援。

刘、邓两位统帅也每电必复，指示如何加强防御并告知人民解放军驰援情况，这就加强了卢汉防守昆明的信心。

根据卢汉的估计，如能抗击10天左右，已经进入四川、贵州、广西的人民解放军就可赶来解救昆明之围。

据守昆明的主力是龙泽汇的第九十三军3个师。根据卢汉的 指示，陇生文的第二七七师卫护右翼，张秉昌的第二七九师守御左翼，张中汉指挥的第二七七师作为预备队。

这期间，余建勋指挥的第七十二军两个师，在起义前夕也已从滇西车运到禄丰、在平浪、安宁一带集结，相机拊敌侧背。

双方的攻防战场离昆明市区这样近，一旦打起来，猛烈的炮 火，特别是敌军若使用远射程重炮，昆明这古旧的城市将被摧毁成残垣断壁，一片瓦砾。

但卢汉的起义部队却无力把战场向外推挤，阻敌于百余里外的宜良、嵩明一线。因为他的起义部队名为两个军6个师 18个团，其中只有6个团有战斗力。

其余的12个团都是这半年来陆续编成，武器装备缺乏，有的团营连重机枪都没有，士兵更是没有经过战阵训练，枪声一响就会紧张得不知怎么应付。

不过他们的团、营、连军官多数是从前在滇军的第十六军、九十三军服役过，有的在抗战胜利后被整编复员、有的在东北被俘后遣返，又先后被卢汉收容招纳进他的保安团，成为组建军队的骨干。

其中保安第十一团团长李焕文还是中共地下党员，保安第四团团长王绍尧、暂编保安第六团团长夏际昌、保安第十团团长朱德裕都是党的外围组织“军盟”成员。

他们手下还有一批倾向革命的骨干。如今都愿以“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奋力保卫昆明。

刚为云南起义而欢欣的昆明人民又陷入了惊恐愁闷中。四乡的人民直接处于战场上，更是备受战火涂炭和乱兵的劫掠。

卢汉在起义前一再说，不愿地方被糜烂的局面，又由于汤尧等顽固派策动第八军、第二十六军的进犯而发生了。

卢汉将军深感形势危急，在12月18日急电二野求援的同时，还派人寻找在滇西活动、由朱家璧指挥的边纵西进部队，请他们日夜兼程赶来昆明，以攻击敌人的侧后。

但那时候朱家璧的"西进部队" 由于电台摔坏，已与边区党委失去联系，而下落不明。潜伏昆明的边纵副政委郑伯克只能通知在楚雄的边纵八支队、在普洱的九支队设法寻找。

边纵副政委郑伯克

他还在12月16日召开了有中共昆明地下党负责人参加的紧急会议，研究怎样支持起义的卢汉。

会议决定，立即成立昆明义勇自卫总队，并发动全市人民参加修筑防御工事，组织救护、运输和保护工厂、市区的战斗。

义勇自卫总队由昆明市委委员王维彩任总队长，共有5778人，步枪2117支，迫击炮2门，轻机枪、自动步枪70支，土枪500余支的队伍。

在昆明保卫战最紧张时，大街小巷都有队员巡逻放哨，检查盘问形迹可疑的人，有力地防止了敌特的破坏活动，也让卢汉将军的起义部队能全力在前线作战。

过去曾经全力防止共产党活动的卢汉，如今见一夜之间五六千人的队伍就出现了，而且这样有纪律、有斗志，使他深为惊讶感叹，忍不住对下属说：

“我用几十元半开才能买来一个保安兵，组建一个保安团更是要花很大力气和时间，共产党一声号令就集合几千人，真令人佩服！”

这更使他明白，如不及时起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颠覆！

卢汉又派人去劝说被软禁的李弥、余程万，要他们再写信给 第八军、第二十六军的官兵停止对昆明的进攻。

李弥、余程万口头上答应，心中却对这一进攻暗暗得意，盼望他们这两个军早日打进昆明来解救他们。

李弥趁妻子龙慧娱获准去龙泽汇家里看望他的机会，悄悄密商了一番，然后要龙泽汇转告卢汉，只有让他妻子拿着他的亲笔信出去，第八军才可能停止进攻。

兵临城下，形势危急，卢汉和龙泽汇等人商量再三，也只有 答应。

他们哪里知道，李弥的妻子龙慧娱比李弥还忠于国民党。她 去到大板桥的第八军驻地后，不仅不劝说曹天戈等人停火，还煽动第八军的军长、师长加紧进攻。

她一再强调: 只有迅速打下昆明，才能拯救李弥等人。

经过一番密商后，她回来时，带了一封由曹天戈等人署名的 给李弥的复信，表示愿意接受命令停火，但是希望他能回去安抚部队。

李弥把这封信交给杨文清，请他转给卢汉。等杨文清走了， 龙慧娱却掀起身上的旗袍下摆，衬里上赫然写着曹天戈等人的另一封信。

龙惠娱

信里慷慨陈词地声明，他们第八军不会停止对昆明的进攻， 将全力打击卢汉的军队以营救李弥。

卢汉派人与余程万谈话时，余程万给人印象也是“情辞恳切”地表示愿意参加起义。

但他认为隔着火线，第二十六军那边不会相信这边传过去的话，最好让被扣的第一九三师师长石补天出去传达他的命令，第二十六军一定会停止进攻。

其实这也是他的阴谋。石补天去到二十六军后，也是催促彭佐熙他们督促部队加紧进攻。回到昆明后又欺骗卢汉说只有释放了余程万，二十六军才愿停火。

12月16日下午，敌人对昆明的三面包围之势已形成，佩着 “雪耻”臂章的先头部队攻近城东南郊区，与起义部队有了零星接火。

余程万

卢汉原来是命令龙泽汇第九十三军据守呈贡跑马山、祭天 山、长春山、呼马山一线作为防御主阵地。这些阵地离市中心区略远，可以减少市区在战斗中的毁坏程度。

但在12月16 日晚的军事会议上，谢崇文认为，现有防御阵地正面过宽，以九十三军一个军来防守，兵力单薄，而且没有预备队可使用，敌人如果突破一点，就可长驱直入地打进市区。

他主张缩短防线，作纵深配备，现有的阵地可作为前进阵地，主力应撤守官渡、小板桥一线，以那里为主要防御阵地。这样可在逐步抵抗中消耗敌人，等待人民解放军的救援。

也是军人出身的原民政厅长安恩溥（1937年卢汉任六十军军 长，安恩溥是第一八二师师长，以后升任第六十军军长），则担心这样靠近城市作战，会把昆明打烂，能否少往后撤一些，以金汁河为界来防守。

安恩溥

但处于昙华寺反斜面的金汁河只是一条长而狭窄的河沟，冬日水浅，不仅可以涉渡，身强力壮者也能一跃而过。

特别是敌军占据了昙华寺后山，居高临下向市内轰击，那更是被动。

谢崇文则坚持认为，不这样向后收缩，战线拉得太长，空虚处太多，弹药、给养、伤员的运输都成问题，敌人更容易打进来，城市会烂得更快。

卢汉听了安恩溥、谢崇文两方的争执，权衡了两个防御方案的利弊后，决定缩短防线以确保昆明市区。

他命令城防部队后撤15公里左右，在大小连山、火车北站、汽车东站、吴井桥、双龙桥一带形成新的防御阵地。

金汁河

后来的战斗进展，证明这一缩短防线的措施虽然有几分冒险，却是了解敌我实力采取的措施，能在敌众我寡的艰难处境中，阻止敌人乘虚插进市区内。

这期间，刘、邓还发来电报，要卢汉加紧对李弥、余程万进 行工作，争取他们带动第八军、第二十六军转向起义。

卢汉对李、余也就每日好烟好茶好酒好菜招待，并不断派人劝慰，希望他们能尽快回心转意。

李弥急于脱身，也趁机信誓旦旦地表示，他愿这样做，但是 单靠写信，第八军的官兵是不会相信的，必须他亲自出去做说服工作。

卢汉虽然不完全相信，但第八军、第二十六军已经逼近，只好在12月16日派人把他送往大板桥的第八军军部，并叮嘱他，一定要劝说军队不要盲动，完成了任务后早日回昆明来。

李弥都恭顺地一一点头，表示服从，真怕不及时走掉，卢汉 又会听信他手下亲共人士的主意，把他再扣留。

卢汉放走了李弥，而不及时释放余万程，可能是出于与李弥 的乡情，觉得同是云南人的李弥比余万程这个外来的广东军人可靠些。

其实卢汉这次看错人了。他只看到了李弥来云南后对他故作 亲热表示尊敬，被扣押后又一再表示愿意接受起义，而不了解李弥的内心是始终与共产党为敌的。

李弥从1930年任团长时，就在江西参加对中央苏区的“围剿”，除了8年抗战外，3年内战中又是在山东、准海战场与人民解放军打过许多次仗，直至他的第十三兵团全军覆没。

而余程万虽然也是黄埔一期学生，但长期得不到重用，对蒋介石颇有怨言。

在这之前，余程万虽然积极反对卢汉，但这次被扣留后，在卢汉手下人劝谕下，对今后出路还是有所考虑。

之前，余程万的一期同学陈赓将军给他写过信，要他适时起义。如今他也在想，与其这样硬顶下去，成为战犯，还不如参加起义算了……

但这时候卢汉却不相信他。

卢汉更不知道，进攻的第八军不仅曹天戈、彭佐熙极为顽固，还有个汤尧在当中煽动、操纵。

放走李弥的第二天一早，激烈的枪炮声大起，全面的攻击开始了！

17日清晨，第二十六军从东南方向分两路扑往大板桥、跑马 山、小板桥。

他们先用大炮轰击，连续倾泻了数千发炮弹，把起义部队在跑马山构筑的工事轰垮，然后以一个团兵力攻下跑马山，直逼小板桥。

第八军的一部则迂回至金殿、黑龙潭一带进行侧击。轻重机枪子弹和大小迫击炮弹已能打到市区附近。只有西北方向因为有宽阔的滇池阻隔，还暂时平静无事。

卢汉在起义后就下令把滇池周围的船只都集中起来，以免敌人乘船从水上进攻。

再加上余建勋指挥的第七十四军已集结于楚雄、禄劝、安宁一带，敌人也怕背后受攻击，而没有从西北方向进攻。

第二十六军副军长彭佐熙见李弥回到了第八军，在12月17 日下午给卢汉发来了一封充满威胁性的电报，内称：

倘钩座仍拘留余公，全体官兵立即填平滇池，任何牺牲在所不惜，敬请电到12小时内电复。

这限时答复，不然就要“填平滇池”的威胁话语，又猖狂又 野蛮，使卢汉很是恼火，但见李弥一去不回，仍然不肯立即释放余程万，宁愿先和进攻的军队打上一阵。

敌军的攻势很猛，12月18日守御官渡、小板桥一线的保安第六团在第二十六军的一个师猛攻下， 被迫撤往巫家坝机场。

敌第二七七团乘虚跟进向机场攻击，如果机场被敌军占领，台湾方面将会更便捷地给第八军、第二十六军空运兵员和武器弹药，加大对防守昆明的起义部队的打击力度。

卢汉很是着急，一面命令第九十三军军长龙泽汇亲自带着卫队赶往督战，同时命令部队准备破坏飞机场跑道。

巫家坝机场

在这紧要关头，第七十四军的主力部队、保安第五团团长马荣凯率领一个营赶到。

这个团原来是分驻于大理下关，12月17日早上乘上来接运的军车，于当晚赶到昆明的大树营，刚下车还没有歇息就奉命跑步去救援机场。经过几次短兵相接，扼制了敌人的攻势。

午后3时，他们团的迫击炮连赶上来了，一阵炮轰把敌人赶到小街子，又从那里把敌人打过金汁河，使巫家坝机场转危为安。

在这同时，杨方凹方向李焕文的保十团防线也几度被敌人突破，龙泽汇命令作为机动部队的保十五团赶往增援，才守住阵地。

起义部队虽然打得英勇，但伤亡很大。如果敌军再发动几次大的攻势，还得往后退。

卢汉这时候已收到了刘邓12月18日 的复电：由陈赓、宋任穷两将军率领的第四兵团3个军将全速入滇，23日到达文山，贵州的第五兵团的一个军也将于20日以前进抵宣威。

卢汉也就较为宽心。他把电文展示给几位将领，对他们说:“只要守住10天以上，敌人粮弹缺乏，就不攻自破了；何况解放军不消10天就赶到，在敌人屁股后边一打，敌人就完蛋了！”

他担心的是解放军还没有赶到之前就被敌人突进昆明，又郑重地说：“昆明不能让敌人打进来，如果打进来，那就损失太大了，物质破坏不说，还要死很多人。”

李弥回到大板桥第八军军部，才发现他被软禁的这几天，他 的部队也不同往昔，兵权已经被曹天戈掌握，他难以再像从前那样发号施令。

但他终究比曹天戈、汤尧更具有战略眼光，而且他离开昆明时，从龙泽汇那里了解到解放军正在兼程向昆明增援，也就劝他们不要再攻昆明，迅速把全军拉往滇西腾冲，在中缅边界寻求生存，等候国际时局的变化。

如果按他的策划来安排，不失为保存实力的上策。

从后来的发展来看，第八军和二十六军在滇南战役被歼后，只有不足两个团的残部逃往缅甸，长久搞得中缅边界不安宁，如果是全军5个较完整的战斗师盘踞于那里，那不知要刮起多少妖风黑雾。

但这时候的曹天戈、汤尧刚受到蒋介石的提升，急于立功受奖，哪肯听从李弥的劝告，还疑心他被卢汉收买，制止他召集师长、团长们开会。李弥只好怏怏地去往沾益，准备从那里的机场飞往台湾。

但他在等候飞机的同时，还是暗地里约见了田仲达、石建中、李彬甫3名师长，向他们指出，攻取昆明于大事无补，不如早些撤往滇南，再过几天就难以走脱了。

这些话虽然没有立即见效，但还是影响了这些师长狠攻昆明的决心，派遣部队时就有些缩手缩脚，不肯全力以赴了。

卢汉释放李弥之举，虽然没有争取到第八军起义，但还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昆明之围。

12月19日，卢汉见攻得紧了，又亲自找余程万谈话，要他出去制止第二十六军的进攻，直率地向他指出：

“蒋介石的几百万军队都被打垮了，现在你们这一两个军算得了什么？蒋介石都逃往台湾了，只留下你在这里当替死鬼，你为他卖命干什么？对国家对个人有什么好处？”

这对余程万颇有触动。

卢汉还以身说法:“我过去也是忠心追随蒋介石，你们都知道。现在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我也就毫无顾虑地宣布起义，你们又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余程万正处于焦急惶恐中，见卢汉肯释放他，又被卢汉的话 所感动，也就感激万分。

卢汉和余程万从紧张、敌对的关系趋向缓和，是经过了一个 磨合过程。

第二十六军1949年在云南组建时，卢汉曾命令滇南各县，军粮只供给云南保安团，二十六军来要，一概不给。从而使这个军一度处于粮饷无着的困境。

余程万才领略了卢汉的厉害，只好亲自赶往昆明向卢汉求助，还信誓旦旦地表示，他这个军驻在云南，一定绝对服从卢汉的指挥，不会有二心。卢汉这才拨给了他们30万块银元。

余程万的手下人，平日也劝告他，既然驻扎在云南，就只有 听从卢汉的话才有吃有喝有兵源。

所以余程万在云南经常是反反复复，既想对卢汉取而代之，又不得不依靠卢汉。

余程万被卢汉软禁后，也想过，自己虽然是国民党军人，还是黄埔嫡系，但长期不受重用。

抗日战争的常德会战，他率第五十七师8000余官兵抗击日寇40多天，最后因弹尽粮绝伤亡过重，带着残剩的300余人突围。

报刊电台曾把他宣传为血战孤城的民族英雄，著名小说家张恨水还为他写了一本小说《虎贲英雄》，但余程万后来却被以战败罪名押往重庆交付军法审判，几乎遭枪决；

抗战胜利后，余程万长久受贬，成为没有兵权、只能抓壮丁的粤东师管区司令。

常德保卫战

1948年4月，国民党要在内战中扩军，又得到黄埔同学和老上级俞济时等人帮忙，才把他调来云南，任兵员不足的整编二十六师师长，要他自己去扩展部队寻求粮饷。

这3年解放战争中，他没有和人民解放军直接打过仗，自感 罪恶不大，如今也想顺应形势追随卢汉起义。

那几天，他见李弥已走脱，沈醉等人关进了监狱，颇为焦急惶恐，如今有这机会，也就向卢汉表示，出去后，一定要率第二十六军起义，决不辜负卢汉的一片苦心。

卢汉虽然因李弥去了不再回来，并不完全相信余程万的话， 但事急矣，也只能再走这步放虎归山的险棋，苦口婆心地叮嘱余程万: 出去后通电起义，就回昆明当临时军政委员会委员。

余程万满口答应。离开时，由昆明警备司令饵晓清派了3名军官用吉普车把他送出去。

12月19日下午1时半，3个军官先陪同余程万返回在昆明的住宅，收拾了一下行李物件，并把等在那里的秘书、副官叫齐，一起乘车往外走。

这天，第二十六军的攻势很猛，步兵冲过了五里多、吴井桥， 逼近螺蛳湾、双龙桥，以及市区内的金碧路东头，企图攻占当时位于塘子巷的火车南站。

军炮兵营已在巫家坝放列，准备轰击市区。那都是大口径的山炮、野炮，杀伤力很强。这样就近开炮，昆明的五华山、正义路、金碧路等中心街市将被摧毁。

双方的攻防战正激烈进行，子弹如飞蝗般在倾泻，余程万这 一行也难以越过火线。

几经周折，从下午2时拖延到4时10分， 护送他的人才利用战斗的间隙，手摇白旗爬上一个小土堆，大声喊：“我们是护送余军长的，你们不要打了！”

敌人从望远镜里看清楚了，这边有个身着中将军服的人确实 是他们军长，身边只有几个随从，没有更多的部队，也就停止射击放他们过去。

从昆明到呈贡这短短的20公里，他们沿途受阻，从下午4点半出发，走到夜里9时才到达。

余程万回到二十六军这边后，立即命令步兵停止攻击，炮兵 停止射击。

回到呈贡的第二十六军军部后，余程万召集团以上军官和军直属队的营以上军官开会，表示：我已接受了起义，大家要看清前途，跟我走。

余程万还宣读了卢汉把第二十六军改编为“云南人民解放军暂编十一军”，各级军官都任原职，部队立即向滇南后撤的命令。

当时，包括第二十六军副军长彭佐熙在内的一大批将领都没有反对，会议进行得颇顺利。

卢汉见余程万回去后，果然遵守诺言，制止部队再攻城，很是高兴。

为了进一步争取第二十六军，又派人送去黄金700两、云南半开银币5万元和一卡车火腿、大头菜等食品，去慰劳他们。

对第八军，卢汉也派出已答应起义的原第六编练司令部副司 令傅克军和担任过第八军副军长的曹福谦，去大板桥找汤尧、曹天戈，劝告他们停止向昆明进攻。

曹天戈指挥第八军正打得顺手，认为攻入昆明只是早晚的 事，也就很嚣张，哪里肯听从规劝，反而破口大骂：“卢汉有本事叛变，怎么没有本事打仗？”

汤尧却暗暗得意: 你卢汉起义时组织临时军政委员会，不

把我汤某人放在眼里，如今怕打了，却来求告我了。就阴阳怪气地在一旁说风凉话：

“我算什么人？我能指挥第八军和第二十六军？我又不认识卢汉，为什么他的信上还写上我的名？真是奇怪了！”

他们不仅不停止进攻，还督率各个师对昆明攻得更凶猛了。

但这时候，第二十六军内部又发生了分歧，产生了夺权与反 夺权之争。

已经当上军长的彭佐熙，见余程万又以军长身份回来指挥部队发号施令，开始他还有些紧张，怕以后追查他率领部队进攻昆明的罪责，曾写信向卢汉表忠心。

但这个军一些忠于蒋介石的师长、团长们却不愿就此放下武器。这当中以第九十三师师长叶植楠最为激烈。他与彭佐熙关系一向密切，也看出了彭佐熙这时候的矛盾心情，就对他说：

“你为什么放着刚升任的军长不当，要再跟着余程万去当副军长？他得了卢汉的好处当然要投向起义，你是率领我们打昆明的，不怕以后遭清算？”

彭佐熙想想，也觉得是这样。他又动摇了！

卢汉见第二十六军虽然从昆明撤围退向宜良，却迟迟不见他 们发表起义的通电，很是疑惑，又于12月22日派出人去找余程万、彭佐熙了解情况，劝说立即发表起义通电。

彭佐熙表面上表示愿意接受改编、发表起义通电，不过要求先补发给10月、11月两个月薪饷，以安定军心。

卢汉的回复是：一、应立即通电宣布脱离台湾反动政府；二、应立即通电宣布起义；三、如上两项确实做到，则尾饷及12月份补给，弟决不食言，当可立发。

彭佐熙见骗不到粮饷，也就决定再次与卢汉公开决裂，为这事与余程万有过几番争执。他在叶植楠等人的支持下，决心不再理会余程万的起义决定。

他还密电台湾，控告余程万接受卢汉贿赂，公然通敌；得到蒋介石的回电嘉勉，并命令他切实掌握第二十六军。

彭佐熙有了尚方宝剑，就撇开余程万，以军长的身份在宜良召集营以上军官开会，并在会上宣布: 在呈贡会上宣布起义是余程万一个人的主张，我们不能丧失革命气节向共产党投降。

余程万没想到情况会这样突变，不过仍然极力劝说，告诉这 些人，如今贵州、四川都丢失了，孤处云南不走起义的道路将没有前途。

以致与会的军官们分成两派，争论不休。但因为彭佐熙事前已和叶植楠以及特务分子丁作韶等人暗中煽动了一批军官反对起义，这些人也就叫嚷得特别凶。

余程万虽然是军长，但他不是从这个军起家的，是前两年才调入这支部队，亲信不多，基础不牢。

这个军是以原第九十三旅和一九三旅为基础组成，军队中 的营团骨干多数是彭佐熙、叶植楠先后当旅长时的老部下，平常表面上对余程万还恭敬，一旦高层发生矛盾就偏向彭佐熙和叶植楠了。

所以彭佐熙敢于嚣张地掏出手枪来猛敲桌子：“哪个敢再提起义，我就枪毙他！”

他还气势汹汹地质问余程万：“你命令停止进攻昆明是何用心？你不把部队由火线上给拉下来，我早已占领了昆明，这个责任你要负！”

那些支持余程万的军官，包括第九十三师师长石补天在内， 见彭佐熙、叶植楠这一帮人这样凶狠，再争执，就可能当场命丧枪下，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第九十三师师长石补天

余程万随即被软禁，但彭佐熙等人见战机已失，也无心再攻昆明，率领部队向开远、蒙自方向撤退。

这个实力较强的军虽然没有起义，但一撒退，对卢汉的压力 就减少了，昆明也幸运地熬过了被毁灭的灾难。

曹天戈指挥的第八军，12月20日晚上还在昆明的东北方向 猛攻，只是觉得奇怪，南边枪炮声怎么突然沉寂？

一直到几个小时后的21日拂晓前，才得到报告，第二十六军已经擅自南撤。

他们见侧翼已暴露，自己这个军处于孤立境地，也就仓皇后撤。同时大骂第二十六军不是玩意儿，怎么不吭一声就溜了？

汤尧这个新任陆军副总司令急于按照蒋介石的意旨拿下昆 明，却不愿放弃进攻，一面命令第八军就地集结待命，同时派他的陆军总部官员赶往宜良劝说余程万、彭佐熙率第二十六军返回参加战斗。

但是经过这番折腾，这两个军已锐气尽失，又风闻在贵州方 向的解放军正往这边逼近，军官士兵都不愿再返回战场。

1949年岁末的12月16日至19日，可说是昆明人民过得最 艰难的几天。

在敌人第八军、第二十六军7个师近20个团围攻下，前锋已逼近市区外，无论是大炮、重机枪都可以射进市中心内。

如果不是刘伯承司令员、邓小平政委及时命令驻贵州部队入滇，使敌人有后顾之忧。卢汉又执行了刘、邓的指示尽力做好李弥、余万程的劝谕工作，及时释放他们，使敌军上层产生了矛盾，再打下去，昆明是难以避免惨遭糜烂。

在昆明保卫战的这几天，中共地下党的动员组织工作很是深入，几乎把全市人民中的青壮年都发动起来了。

组织义勇自卫队维持治安，去前线慰问军官、士兵，调动了他们起义后参加革命的自豪感，使多数军人愿意拼死战斗。市区内的所有医院都紧急腾出病床，让负伤的官兵能及时得到救治。

昆明保卫战结束后，卢汉也感叹地说：“这是各方面配合所致！”